「你們幾歲？」
「14歲和7歲。」
瞪大雙眼看著我的男童，說出讓我驚訝的年紀。
這是菲律賓的日常，貴為一國首都，卻滿街都充斥著乞討的孩子和髒兮兮的遊民。 行走在馬尼拉的街道上，很容易被拉住手臂，停個紅燈也有強迫洗車然後要小費的戲碼上演。在菲律賓經商30多年的台商告訴我們，「菲律賓有一億人口，馬尼拉大都會區(metro Manila)就有1,287萬人，超過台灣的一半；而土地面積大約620平方公里，約是新北市的三分之一。」
小小的土地上承載了這麼多人口，衍生了交通、失業、貧窮和犯罪等問題。「麥當勞店員的時薪大概是60披索(約台幣36元)，雖然低，雇主都請一大堆人，但社會上還是很多人找不到工作，因為勞動力過剩實在太嚴重。」台商大老感慨地說。留學生經常會使用「大麥克指數」來衡量一個地方的物價水平，簡單來說，就是每個小時的時薪可以購買幾個麥當勞的大麥克漢堡。舉例時薪100元，大麥克一個100元，指數就是1。以台灣來說，大麥克指數是2.08(時薪150元；大麥克一個72元)；在馬尼拉，速食店店員薪資的大麥克指數甚至不到0.5(時薪60披索；大麥克一個148披索)，因此縱然有工作，也可能難以溫飽。
此外，不擅於開戶儲蓄和積極存款，也是造成這邊民眾窮困的原因之一。根據CNN的報導，全菲律賓的一億人口中，77%的成人，沒有銀行帳戶。全國更有高達98.7%的民眾沒有電子錢包(例如信用卡、現金儲值卡、或類似悠遊卡式電子交通票卡)。「有銀行戶頭不見得就代表有錢，但沒有戶頭，很快就會沒錢。」負責媒合臺菲企業投資與合作的專家告訴我們，菲律賓人不開戶，有一部分原因是手邊沒有多餘的錢可以放戶頭，但菲律賓人「賺多少、花多少」的消費習慣和「活在當下」的生活信念，也是造成多數人捉襟見肘的主要原因。
菲律賓人所得低，2017年的人均GDP是2,988美元，在全球188個國家/地區中，排名126名；而台灣是24,577美元，全球排名第33名。雖然物價低，但薪資卻也低得不成比例。縱然賺得少，菲律賓人卻非常喜歡到購物中心消費，馬尼拉大都會區還擁有全亞洲最大的購物中心，而shpping mall的密度更是開發中國家之冠，甚至超過許多已開發國家。提供1,000個以上停車格的大型購物中心，就有19間；百貨公司大約80間；露天綜合型小商場約25間；另外還有上百間集合式賣場、地區商城和零售商場。馬尼拉居民的錢從哪裡來？為什麼買得起？成為所有人好奇的問題。
回到海產店餐廳的門口，對我要錢的弟弟，看到鏡頭開心地擺出pose，我請他讓我拍幾張照片，然後跟他聊了幾句，他說自己14歲，旁邊的弟弟7歲。我問他們有沒有唸書，他們說有，但爸媽沒有工作，一家人就住在魚市場旁邊的矮房裡，兩兄弟每天晚上就是到市場裡向著來來往往地觀光客伸手要錢。看似只有七歲和四歲的孩子，沒想到實際年紀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大上許多，「這就是營養不良的情況」我轉身告訴身邊的同事，心裡比任何人都心疼。我給了他們各50披索(台幣30元)，兩個孩子欣喜若狂，一看到我掏出錢，立刻伸手要拿，我擔心皮夾被整個拿走，不禁對他們說「hey, hey, be patient (有耐心點)」兩人也立刻縮手，靜靜地在旁邊瞪大雙眼等著。我知道他們都不是壞人，也沒有什麼原罪，但他們的生活，卻比地球上多數人都辛苦。拿出錢，我告訴他們，「現在九點了，拿了我的錢就回家睡覺，好嗎？」兩兄弟點點頭，在我離開餐廳時，兩兄弟的確也不在餐廳門口乞討了。
50披索能做什麼呢？我真的不知道，但可以得到孩子天真的笑和買不到的喜悅。同事覺得我給太多，「在菲律賓，門房或飯店房務，小費也不過20披索，你給他們一人50，根本是大戶的行為欸!」是嗎？我問孩子們，「你們爸媽沒有工作，你們都吃什麼呢？」孩子說著菲律賓食物名稱，我根本聽不懂，但他們臉上卻是一臉滿足。的確，想到媽媽做的菜，我們都會有同樣的表情和心境。實質上雖然貧窮，慶幸的是還有心靈上的富足，因為物質生活的匱乏，讓路邊一顆石頭、腳下穿的脫鞋，都能成為這裡孩子愛不釋手的玩物。
菲律賓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國家，避孕和墮胎都是這裡的大忌，所以人口不斷地繁衍，政府卻沒有辦法妥善照顧。十一二歲就當父母的人比比皆是，就如同我們在餐廳裡遇到的服務生，21歲，有四個小孩，最大已經七歲了，最小一歲多，驚人的是，他也有四任前妻，每個小孩都是不同媽媽生的，但父親現在卻是依然單身。「我四個老婆都跑了。」他聳聳肩，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。在餐廳端盤子能賺多少錢？一個單親爸爸扶養四個孩子，尤其他每天工作到深夜十一二點，孩子們說不定也是每天在路邊遊蕩，向著人群隨機拉手乞求人們的慈悲與同情。想到這裡，為何貧民窟的路邊充滿隨意便溺或洗澡的孩子，答案不言而喻。
車子在貧民窟穿梭，台商大老說「年輕人，這就是台灣40年前的樣子啊！」
我問專家，「為什麼菲律賓在2019年，過著台灣1979年的生活，你卻還是覺得這裡有機會，積極帶大家到這裡來投資？這樣一個貧窮的國家，有什麼優勢或潛力呢？說不定還要再花四十年，他們才會追上現在的台灣。」
專家開著車，笑了兩聲，然後淡淡地說：「或許你看到的是他們現在窮困的樣子，但你忽略了『科技的普及』速度，你有沒有發現，全世界再怎麼窮的地方，智慧型手機的滲透率還是很高？我們台灣跟許多世界前端科技走在一起，花了四十年，我們從黑金剛大哥大到BB Call，再到PDA，接著變成Nokia摔不壞的按鍵式手機。直到近十年，幾乎全台灣的人都拿了智慧型手機。以前行動電話是身分地位的象徵，甚至只有財力充裕的生意人才可能擁有。而現在的菲律賓，雖然多數人窮的像四十年前的台灣，但這段科技進步的歷程，菲律賓人不需要再花四十年去體驗和磨耗，不用四年，這邊多數的藍領和白領，都會人手一支智慧型手機。這邊的人用“跳級”的方式在迎向世界，而這就是商機所在。」
我突然懂了，「所以菲律賓的經濟會有爆炸性的進展？快速躍過那些緩慢的發展歷程，直接與世界接軌嗎？」我好奇地問。專家又笑了笑，看著眼前毫無止境的車尾燈嘆了一口氣「先解決交通問題吧！在這裡經商，十五分鐘的車程，提早兩個小時出門，還是會遲到一個小時，都是因為無止境的塞車。一個城市，如果生意人該賺錢時，沒坐在辦公室裡，卻總是塞在車陣裡，那對國家的經濟一點幫助都沒有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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