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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/1/29 晚上七點二十分
警鈴響起,跑上車後還在跟分隊長討論著未完的話題,警消學長載著我們停在南區的飯店門口,一切一如往常,卻是我人生第一個OHCA個案。

OHCA(唸法 "歐卡")全稱是Out of Hospital Cardiac Arrest,中文是「到院前心肺功能停止」

我們跟著飯店人員搭上電梯,飯店人員說:「呼吸脈搏很微弱,倒在地上。」卻說不清楚現場情形和患者狀況。而我們的報案通知上也只註明:有呼吸脈搏,疾病。

到了七樓,走廊上的飯店人員急急忙忙來帶著我們走向房間門口。門敞開,一位年長的外國老先生臉上帶著鮮血,頭向著走廊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。警消學長依照程序,在摸不到頸動脈之後,開始進行心肺復甦術。我們請現場的飯店人員幫我們通知勤指中心,請求高級救護隊支援,同時把我們能做的、該做的,一樣也不缺地做完。

在高級救護隊抵達以前,我們已將患者送上車,直奔醫院。記得離開飯店時,患者的朋友無助地喊著老先生的名字並對他喊話「Wake up, don't go, come back」沿路上,我緊盯著老先生的臉和半開的右眼,希望看見他些微虛弱的反應、也希望看見一點微薄的奇蹟。

自動胸外按壓機規律地壓著,警笛也規律地響著,在進急診室前的最後一個轉彎,由於車速的關係,老先生的頭無助地晃動,幾乎要被耍出擔架,最後落在我的雙手上。有奇蹟嗎?看見他發白的手指和逐漸變成紫色的嘴唇,我就知道答案了。

急診室將近十人的團隊已經在搶救室裡待命,擔架推進去,我們就撤出搶救區,讓專業的醫護人員接手。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,機器不斷發出的短音,怎麼聽,都不像心跳恢復的聲音。

同行的友人趕到急診室了,原來,老先生是某個單位的美國顧問,八十多歲,從美國來台灣參加會議,卻不幸在自己下榻的房間裡,孤單、無助地嚥下最後一口氣。

三十分鐘過去,醫師出來宣告死亡時間,現場的人沒有人為他流下一滴淚。可能是不熟吧!沒有親人在身邊,老先生就這樣在台灣這個異鄉,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。

護理人員開始清理現場,我們進急救室收回屬於救護車上的器材,看著老先生微張的嘴和瞪大的雙眼,還有那個被機器壓到凹陷下沉、破皮流血的胸口,覺得很感慨。

回程的路上,我沒有預期中的自責和內疚,也沒有難過與失落,心情就像走出急診室時,聽到老先生友人在通知美國家屬說的話「we are very sorry about that.」是啊!我非常遺憾,惋惜的不是我們的急救過程,而是看見一位文質彬彬、貌似學者教授的高階知識份子,用這樣的方式走完他的最後一段路。

我對Doris說,跑救護最珍貴的,就是讓我感到知足、讓我珍惜自己擁有的、讓我願意及時行樂、讓我勇敢開始做想做的事、愛身邊的人。因為人生就是這樣,來的很緩慢,卻總是走的很突然。道理我們都懂,但沒有一個契機讓我們開始實踐「珍惜」這件事,而救護的工作,就是促使我們開始努力愛自己、珍惜別人、實踐理想和追逐夢想的引線。因為看見了生命的脆弱,所以我們把人生活的更有韌性。我想,救護最大的收穫,不是讓我們學會珍惜別人的生命,而是更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。

#EMT #EMS #Ambulance #119 #OHCA #DO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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